苏尧刚出关,没等着把掉下去的膘养回来,又拿着行李挑了匹良驹,马不停蹄下了山。

窦晓姝失踪一事青风是决计不会向门派禀报,一来这次出行本是私事,就算说了也得不到什么帮助;二来搞不好还会受到责罚。如此,所有希望便都寄托在苏尧身上。青风乐观的认为,江湖虽然凶险但怎么也不会无缘无故去为难一个小毛孩,而且上清道也算名门正派,一般人轻易不敢得罪。

只可惜千算万算,谁都没料到,苏尧在快要进城时被人偷了荷包。

一世英名毁于一旦,这大概是此时苏尧内心的真实写照。太平盛世见多了总觉得遇个拦路的就是江洋大盗,却忘了小偷小摸也能让人“发财致富”。苏尧下山还刻意换上了粗布麻衣,腰上绑的布袋打着补丁还系了个死结,但还是让贼人给顺手牵羊,钱财倒还好说,只有些碎银,大钱都装在包袱中,最麻烦的是里面的路引。

林国为了便于管理人民,出入县城都需要路引当做通关文牒,如果弄丢补办起来很是麻烦,少则十天半个月,多则七八十天,等着拿到新路引,只怕窦晓姝的孩子都能舞刀弄枪了!

苏尧细细想了想,自己一路上风餐露宿只有昨晚找到家像样的客栈,便忍不住进去要了间房,又在楼下吃点酒暖暖身子,第二天起来准备进城,才发现荷包不翼而飞。

“妈卖批。”她狠狠啐了口,掉头又往客栈行去,准备碰碰运气。要说这小偷虽然都偷东西,但有的是“行贼”,顾名思义是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,没个定所,而有的则是“居贼”,有据点,偷东西的手段也更高明。这小村方圆五十里没什么值钱的地方,也就客栈人流来往最多,若是被人盯上也不足为奇。

苏尧这回学聪明了,先是紧了紧胸前的衣服,再摸出把络腮胡子粘在脸上,装成个瘦小男人,抖抖擞擞进了客栈,手里还捏着张大额银票,就差没把“我有钱”三个大字糊在脑门上。

小二是个精明的,带着热络笑容亲切问道:“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?”

苏尧大手一挥:“要间上房!来最贵的酒!做最好的菜!”拽的是二五八万,瞬间赢得了所有人异样的眼光。

“得,您请这边坐。”苏尧捻着硬胡,看似懒散,眼神却迅速盱过周遭,将所有人的容貌衣着深深记在脑海。所谓大隐隐于世,那贼也不可能凭空下手,指不定在哪儿寻摸观察下一个目标。

酒过三巡菜过五味,苏尧将一个惹人嫌的土老帽扮演的淋淋尽职,一步一个踉跄,被小二捏着鼻子送到了房间还不算完,拉着人家衣服死活不松手,非要说点“知心话”,从年龄几何姓甚名甚问到父母兄妹地亩财钱,简直让人哭笑不得。

“李兄,我刚在下面吃饭,听人家都说你们这客栈最近总有贼啊,该不会是监守自盗?”苏尧给他倒了杯茶,以玩笑般的语气旁敲侧击,同时审视着对方态度。

小二坚定地摇摇头:“绝对不可能,别的不说,我们这一客栈的伙计都是李家村的,大家同姓知根知底,怎么也不会干那种腌臜事,丢人啊。不过最近的确不怎么太平,这附近又属我们店进账最多,所以……”言毕也是满脸苦恼,谁都知道挣钱不易,偏偏怎么也捉不到贼人。苏尧看他生气不似作伪,寻思片刻便抬手把人打发走了。

近来已是入春,县城不似青云峰直到初夏才能融净一冬的积雪,现已是百花争艳,行脚商也开始出来活动,人来人往,苏尧在客栈点了壶茶一坐就是一整天,纵脑力不俗也认脸认的是头晕眼花。连续几日下来,倒真让她看出点什么东西。

来客栈的大多都是为了歇歇脚进城,像她这种一呆呆上个七八天已是少见,可苏尧盯上的人,非但呆了七八天,还每天换一身行头——今天是富家子弟,明日是流浪乞丐,身份气质各不相同,若不是苏尧眼尖还真能让他蒙混过关。

盯上人,之后便好说多了。隔天下午,苏尧便看见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偷了一桌人的钱袋,手法可谓精妙,在指缝间夹着极薄极小的刀片,寒暄间你推我桑,趁其不备便能隔断绑着的绳子,再以宽袖一挡,就能轻松收入囊中,也不知是多少年练出的神技。

她也没声张,继续本分扮好自己钱多人傻的角色,却在人离开客栈时也悄悄抽身,跟了上去。临近傍晚,男人却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,古村小道众多,弯弯绕绕错综复杂,苏尧在门派里自认轻功不俗,跟踪时还要隐藏气息难免有点吃力,好几次差点跟丢。绕来绕去最后转到个破庙边儿上,旁边有一扇长满青苔的木门,几乎与石墙融为一体,上面还用红漆歪歪扭扭写了“当铺”二字,看着就不像干正经生意的地方。

苏尧扒着枝头,小心把自己藏在树冠中。只见男人警惕的四下打量一番,这才“叩叩叩”击了三声门,不大一会便有老妪嘶哑的声音响起:“常客还是贵客?”男人答道:“无名无利,一介江湖客。”

“这还江湖客,江湖听了只怕要撕烂你的嘴。”苏尧冷眼看待,心里又被这恬不知耻的贼人恶心了一把,等到人出来作揖而去,又过了片刻,这才从树上溜下来,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清清嗓子,学着男人动作“叩叩叩”,也敲了三下门,回答了那些问题,老妪也没惊讶于她脸生,也侧身带她进去。苏尧从木门经过,眼角暗光一闪,这才发现这门框破裂的间隙正有无数细小剑弩,如果有人想破门而入,结果可想而知。

苏尧不自觉打了个冷战,进了门便是通入地下深不见底的一段阶梯,她暗自揣测这当铺恐怕沾了旁边破庙的光,一般庙下都会建个仓库用来摆放祭品佛像,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也够缺德。

两人一路无话,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地底,老妪在墙上摸索了一阵,轻车熟路摁下几块松动砖头,瞬间半面墙凹陷下去,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苏尧眼睛一眯,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,瞬间被面前景象惊的是哑口无言。

2018-19-01